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太行采远志二
第四回 秋风晒药逢商客 暮色寻根悟本心 八月的太行山褪去了夏日的葱郁像幅被阳光晒透的老布泛着温暖的土黄色。
老周蹲在晒药场上用竹耙子翻动着刚采回的远志棕褐色的根茎在竹席上沙沙作响惊起几只正在啄食草籽的麻雀。
晒远志得选北风天他说着抓起一把根茎在手里揉搓潮气走得快药效才留得住。
我蹲在一旁分拣根茎指尖沾满了细密的泥土阳光穿过指缝在远志的横皱纹里投下细小的阴影像极了老周掌心的纹路。
远处的山核桃树挂满了青色的果实山风掠过送来阵阵苦香混着晒药场上的草木味在秋阳里酿成一坛醇厚的酒。
正忙着忽然听见山道上响起汽车喇叭声惊得几只山喜鹊扑棱棱飞起来。
老周手搭凉棚望去只见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碾着碎石驶来车身上印着太行药业的字样。
怕是收药的来了。
他喃喃道竹耙子在竹席上划出一道弧形。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另一个背着帆布包手里拿着台数码相机。
周大爷又在晒药呢?穿西装的男人堆着笑递来一支烟我们公司今年想收点野生远志您这儿有多少货? 老周接过烟夹在耳后:就这么些都晒着了。
他指了指竹席上的远志语气里带着几分戒备。
大爷跟您商量个事儿男人从帆布包里掏出张宣传单您看现在都兴人工种植了您这野生的成本高不如跟我们签个合同种我们的改良品种收成翻倍...... 老周没接话弯腰捡起一根远志根茎在手里慢慢摩挲:改良品种?根须才半寸长药效跟草棍儿似的。
他抬头看了眼鹰嘴崖崖顶的几株崖柏在秋风里摇晃这山里的药得喝够十年露水吸足十年山气才敢叫药。
西装男人还想再说背相机的年轻人忽然指着远处喊:快看那株远志花怎么开在秋天?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斜坡上有株远志淡紫色的花瓣在秋风里轻轻颤动周围的草叶早已泛黄唯有它独独开得鲜艳像谁在秋光里点了盏灯。
老周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那是'返魂草'遇着厄年才开花。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像片落在秋水里的叶子三年前闹虫灾漫山的药草都枯了就它活了下来第二年竟又抽出新芽。
年轻人来了兴致举起相机拍照:周大爷这能入药吗? 入药?老周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苍凉它是在跟老天爷较劲呢。
人活一世总得有点较劲的劲儿不然跟坡上的野草有啥分别?他弯腰拾起竹耙继续翻动远志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银。
西装男人见说不动老周只好悻悻地上车。
面包车扬起的尘土渐渐散去老周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忽然说:十年前也有个收药的跟我说种改良品种后来那批药全砸手里了为啥?没了太行山的土腥气远志就不是远志了。
暮色漫过晒药场时老周开始收拾竹席。
他把远志按根茎粗细分类放进不同的麻袋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换尿布。
明儿去集上他说换点盐巴再给孙子买支铅笔。
提到孙子他的语气柔和起来眼角的皱纹里漏出笑意。
夜里我帮老周把麻袋搬进仓房借着煤油灯的光看见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年轻时的老周站在鹰嘴崖顶手里举着株老远志身后是连绵的群山天空蓝得像块刚淬过的钢。
那是我头回采到百年远志他说师父说我眼神跟那株药似的透着股子狠劲儿。
我盯着照片里年轻人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火焰在跳动像极了今天看见的那株返魂草。
老周吹灭煤油灯仓房里顿时陷入黑暗唯有墙角漏进一丝月光在远志麻袋上投下清冷的影子。
黑暗中我听见老周轻声说:人老了眼神就软了可这山里的药眼神还硬着呐。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变成一株远志长在鹰嘴崖的石缝里。
山风呼啸而过暴雨倾盆而下我紧紧抓住岩石根须一寸寸往下扎每扎深一分就觉得体内多出一股力量。
当第一缕春风拂过脸颊时我忽然开出了花朵淡紫色的花瓣上凝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五回 雪岭破冰寻旧迹 冰泉照影忆前尘 腊月的太行山裹着银甲鹰嘴崖下的石阶被冻成溜光的冰道踩上去咯吱作响。
老周腰间系着粗麻绳手里握着把铁镐镐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雪底下的远志根最肥吸了一冬的地气。
他的白羊肚手巾换成了狐狸毛的帽子呼出的白气在胡子上结了层霜像撒了把盐。
我们沿着羊肠小道往深山走脚底下的积雪没过脚踝发出簌簌的响声。
路边的灌木被积雪压弯了腰偶尔有团雪块掉落砸在脸上凉丝丝的。
老周忽然停住指着远处的山坳:看见那片白桦林没?五八年大炼钢铁那儿的树全砍了后来又自己长起来跟远志似的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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