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烬关东寒霜第83章 沉痛悼念

“论功行赏”的肃穆气氛尚未在营地中完全消散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情感便如同林间积聚的冰雪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是无法、也无需用任何功勋与奖励来冲淡的对逝去战友最沉痛的悼念。

没有正式的通知也没有刻意的组织。

就在嘉奖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当黎明的青灰色光线刚刚驱散夜幕营地里能行动的战士们便自发地、默默地开始行动起来。

地点选在营地后方一片相对开阔、可以望见远方那座崩塌山峰的雪坡上。

这里背风安静仿佛能让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息又能让他们遥遥守望这片他们为之献出生命的热土。

没有现成的花圈战士们就用林间的松柏枝条仔细地编织成一个个苍翠的环中间点缀上所能找到的、在严寒中依然顽强存活的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绒花或者用干净的雪精心堆砌成小小的、象征纯洁与永恒的雪莲花形状。

没有黑纱他们便从各自本就破旧的衣物上撕下最深色的布条庄重地系在左臂之上。

没有哀乐只有山林间永恒的风声呜咽着如同天地同悲的挽歌。

江华起得很早。

她换上了一套相对整洁的、虽然打着补丁但清洗过的灰色棉军装臂缠黑布亲手用松枝和找到的几颗鲜红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冻野果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每一次弯折枝条都是在触摸一位逝去的战友。

小李挣扎着在根生的搀扶下也来到了雪坡。

他的额头还包着纱布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默默地用刺刀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桦树皮上刻下了所有牺牲战友的名字——周大勇、沈哲明、王磊、赵铁锤……一个个名字深深刻入木质纹理仿佛要将其烙印进永恒的记忆。

当太阳完全升起将冰冷的光芒洒向这片银装素裹的山林时雪坡上已经静静地站立了数十名抗联战士。

他们按照连队编制排成整齐的队列尽管许多人身上带伤拄着拐杖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咳嗽声都极力压抑着。

空气中弥漫着松针的清香、雪的冷冽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一连长和指导员老何站在队列的最前方他们面前是用积雪垒起的一个小小平台上面摆放着那些苍翠的松柏花环和战士们自发制作的各种简易祭品。

指导员老何向前一步他没有拿任何稿纸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悲戚而坚毅的面庞又望向远方那沉寂的山谷声音低沉而饱含感情： “同志们战友们……”他的开场白很简单却瞬间击中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以官方的名义而是以兄弟、以战友的身份来送别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手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昨天还和我们一起行军一起啃着冻硬的干粮一起在篝火旁憧憬着胜利后的日子……他们是周大勇是我们的主心骨；是沈哲明是我们的希望和良知；是王磊是我们的爆破专家；是赵铁锤是我们豪爽的东北虎；是张茂才、刘福贵、孙德胜……是我们身边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兄弟！” 他每念出一个或一组名字台下便有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响起。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这些钢铁硬汉的眼眶中滑落迅速在寒冷空气中冻结成冰晶。

“他们走了”老何的声音哽咽了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他们走得那样突然那样壮烈！为了摧毁日寇那丧尽天良的‘彼岸花’为了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不被魔鬼玷污他们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他们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但他们用血肉之躯为我们为千千万万的同胞撕开了黑暗点燃了希望！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魂将永远守护着这片林海雪原守护着我们脚下的白山黑水！” 老何猛地举起右拳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而充满力量如同宣誓：“在此我们对着苍天对着大地对着所有牺牲的战友起誓！日寇不除战斗不止！继承遗志誓报血仇！待到山河完整、红旗漫卷之日必以敌酋之血祭奠我牺牲战友之英魂！” “日寇不除战斗不止！” “继承遗志誓报血仇！” 台下所有的战士包括江华、小李、根生都红着眼眶举起右拳发出了低沉却如同雷霆般的誓言！这誓言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悲壮的力量冲破了林间的寂静直上云霄。

宣誓完毕是默哀。

所有人低下头帽檐遮住了脸上的泪痕唯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情感。

三分钟漫长如同三个世纪。

风中似乎传来了牺牲战友们最后的嘱托与鼓励。

默哀结束后战士们依次上前将手中的松枝花环、自制的雪花或者仅仅是一把干净的雪轻轻放在那积雪垒成的祭台上。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意与不舍。

江华最后一个走上前。

她将自己编织的那个带着红果的花环轻轻放在最中央。

然后她退后一步立正抬起手向着祭台向着远方那座沉默的山峰敬了一个标准而持久的军礼。

没有言语所有的告别、所有的承诺、所有的思念与悲伤都凝聚在这无声的军礼之中。

阳光照在她苍白而坚毅的脸上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只剩下如同冰雪般冷冽的决心。

她知道悼念结束生者必须继续前行。

带着这份沉痛的记忆背负着逝者的期望在这寒霜未尽、前路崎岖的征途上走下去直到永远。

悼念仪式在无声的肃穆中结束。

战士们默默地离开雪坡返回营地。

但那座小小的雪坡祭台以及萦绕在那里的悲壮与誓言却如同信仰的丰碑永远矗立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寒霜可以覆盖大地却无法冻结这份用生命铸就的记忆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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