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和她的儿女们第33章 死里逃生
苏北的八月太阳像一盆火烤得大地热浪袭人麦秆的焦香在田野间翻滚打在人脸上火辣辣地。
栀兰找到熟人把信捎给要同路去东北的老乡和他约定八月十六号中午在青口火车站会合。
动身的头一天晚上月光像碎银般洒在青石板路上。
栀兰踩着露水去了二叔家跟嘉满确定了明天的行程也跟二叔和婶道个别。
“明天卯时三刻动身。
” 二叔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红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听说民兵队增加了岗哨走西头狗娃家屋后的芦苇荡能避开三道明哨。
晌饭前就能赶到青口歇一歇就正好坐下午三点半这趟火车。
婶子突然抓住栀兰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她手腕像晒干的丝瓜瓤。
这位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农妇张了张嘴却只挤出半句话:“走出去那么远不知道我......” 话没说完眼泪已砸在栀兰手背上。
“放心吧婶子我到了东北安顿好了就回来看你们。
” 八月份是苏北最炎热的季节。
早上天还没亮桅兰就挎着两个大包袱放到了嘉满的单轮小推车上。
佳蓉把车两侧的架子上铺好了被子叫嘉湛和佳葵把正在睡觉的逸卿和牧洲抱出来放在上面。
公公站在旁边瞅着两个熟睡的孙子抹眼泪。
二叔跟婶子也悄悄过来了。
栀兰拉着婶子手娘两个都掉下了眼泪。
二叔小声地叮嘱嘉满和嘉渝两兄弟: “走路精神头要够用走到岔路口先摸准了情况再朝前走不能光低着头赶路。
” 嘉满见一切都准备好了摆了摆手暗示大家不要出声赶紧回屋。
和嘉渝推着小车先出了门。
栀兰强忍着哭泣领着英桂急忙跟了出去。
大家谁都没敢说话但都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手推车是单轮的一般人驾驭不好但在嘉满的手里却灵活轻便任由他起伏摇摆健步如飞小车稳稳当当像个被驯服的牲口。
会推车的人都知道推着它速度越快车就越平稳。
嘉满和嘉渝都是推车的好手他两个人换着推中午就应该能赶到青口。
到底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嘉满推着小推车几步就悠起来跑的飞快把嫂子和英桂拉下几百米远。
英桂攥着栀兰的衣角一路小跑在后面紧跟着。
突然英桂用力拉一下栀兰的衣襟“姐姐快看是不是他俩?怎掉头回来了?”栀兰从出了门心情就一直不好只顾低头抹着眼泪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
听英桂这么说她看清楚了正是嘉满和嘉渝他们正推着车往回跑。
栀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拉着英桂就朝娘家的方向走。
这条路是她们去县火车站的必经之路原来村里早有防备安排了民兵在这里设了关卡。
嘉满眼疾腿快发现情况不对远远地掉头就往回走。
亏得出来早要是天亮以后肯定就走不掉了。
嘉渝看明白了嫂子的意图跟了上去。
他们改走北路绕弯到临沂经过东海再去青口上火车。
好不容易绕过岗哨日头已升得老高。
单轮车在土路上颠簸车轴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
嘉渝的体力赶不上嘉满还没走出去多远汗水就顺着脖子往下淌。
粗布短衫贴在背上晒得黝黑的脖颈上泛起一层盐花。
到东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栀兰已经精疲力尽小英桂的两只脚也打起了水泡。
午后的东海县城像个大蒸笼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
栀兰靠在一家米店门口嚼着嘉渝买来的杂面馒头碎屑落在逸卿的衣襟上。
牧洲早已饿得哭闹不止小拳头攥着栀兰的衣襟指甲在她锁骨处抓出几道红印子。
“嫂子就在这儿住下吧。
” 嘉渝抹了把额角的汗喉结上下滚动“前面还有二十里山路孩子们受不了的。
” 栀兰她抬头望向天边云层堆得极厚像是随时会落下暴雨。
栀兰想了想“还是走吧只有到了青口才算把握。
” 英桂突然指着街角的茶水摊声音里带着惊喜:“姐姐那边有卖酸梅汤的!” 栀兰这才注意到妹妹嘴唇干裂得渗血连忙摸出几毛钱。
“别乱花钱留着买车票。
”嘉满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罐子里面是早上灌的井水水面上还漂着两片野菊叶。
晚上五点多钟他们一行六人终于赶到青口火车站。
栀兰远远望见 “青口站” 三个褪了色的大红字心跳突然加快。
站前广场上挤满了人扛着麻袋的脚夫、抱着孩子的妇人、穿着中山装的教书先生人声鼎沸中混着劣质烟草和汗酸的味道。
嘉渝叫嫂子看孩子自己跟嘉满去了卖票口。
嘉渝挤进售票处人群像海浪般推搡着他们。
“大嫂子!”嘉满的声音里带着狂喜“今天这趟火车晚点了还有五十多分钟才进站这是车票。
” 他手里攥着两张印着 “青口 — 沈阳” 字样的车票日期栏的红戳子盖得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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