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李语第68章 他信的不是神是人心
春分夜风不动云不散。
紫微垣侧一道赤气如血丝般横贯长空撕裂了原本静谧的星河。
宫中守夜的太监跪了一地额头贴着冰冷石砖颤声高呼:“天现异象——帝星动摇!” 钦天监正卿连夜叩宫门袍角染霜双手捧着星图声音发抖:“陛下赤气犯帝座主皇权动荡储位有争……此乃大凶之兆啊!” 皇帝正在闭关斋戒闻报即开坛焚香连召三日经筵请高僧诵《金刚经》命道士设七星灯阵压邪祟。
满宫上下人心浮动连最不起眼的洒扫宫人都不敢高声言语。
太子反应极快。
翌日清晨便上奏折请求“减膳三日罢乐停宴”亲自前往太庙焚香祷告一连三日风雨无阻。
他穿素衣、执香炉神情肃穆在祖宗牌位前长跪不起仿佛真以一身担天下灾厄。
可苏识站在内政院阁楼上望着那抹渐渐淡去的赤气唇角却勾起一丝冷笑。
“大气折射而已。
”她指尖轻敲窗棂眸光清冷“十年一遇的光学奇观跟什么‘储位有争’有个鬼关系。
” 她早已派人打点钦天监小吏得知此次星变并无典籍预示凶祸纯粹是高层为迎合帝王心性而夸大其辞。
真正可怕的不是天象而是人心借天象生事。
而太子这一跪跪得太急太诚太像在证明什么。
“他越诚越显得心虚。
”苏识低声自语“真正的天命之人何须向天地磕头求证?” 她转身走回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密令。
当夜白砚如影潜入太庙。
值夜老道刚熄烛火他便从檐角翻下落步无声。
借着残香余烬的微光他在祭台后方寻到一堆尚未完全燃尽的祝文灰烬用银镊小心夹取几片焦纸裹入油布悄然离去。
三更天内政院密室灯火未熄。
一位双目浑浊却指法灵巧的老吏戴着铜镜将数十片碎纸逐一拼接。
药水轻刷墨痕渐显——表面是寻常祷词可当特制药液涂过竟浮现出一行隐纹小字: 承命于先正统自昭。
柳绿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诅咒文书?还是篡位誓书?” “都不是。
”苏识轻轻摩挲拓本边缘眼神锐利如刀“这是心理暗示。
他烧给祖宗看的不是忏悔是宣告。
他在用火与烟把‘我是唯一合法继承人’这句话种进这片土地的记忆里。
” 她合上卷轴淡淡道:“但既然他想借天势立威那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天意难测’。
” 三日后宫女之间悄然流传一则梦境。
说是某夜一个低等宫婢梦见废后披发立于冷池之上泪流满面只说了一句:“赤气非祸乃洗冤之兆;唯非正统者惧之。
” 话音落地便惊醒过来发现枕边落叶竟排成半个“冤”字。
起初无人当真可这梦被反复提起添枝加叶越传越玄。
有人说那宫婢当场疯癫有人说是废后显灵托梦更有人悄悄议论:难道当今太子并非天命所归? 风声层层递进终是吹进了皇帝耳中。
御书房内龙颜震怒。
“你可知‘正统’二字由谁来定?”皇帝盯着跪伏在地的太子声音低沉如雷“是你母族撑腰?是你结党营私?还是……你觉得朕已老朽该让位了?” 太子浑身颤抖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儿臣不敢!儿臣只是祈福苍生绝无半点僭越之心!” “那你为何连写祝文都要藏暗纹?”皇帝甩出那份拓本纸页翻飞如刀“你以为火能烧掉一切?可有些东西烧得越狠留得越深!” 太子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场精心策划的“天命正名”反成了坐实野心的铁证。
东宫势力再遭重创数名幕僚被贬出京连一向支持他的礼部尚书也称病避事。
而苏识依旧端坐内政院高阁手中一杯新茶袅袅升起。
她没有揭发太子也没有呈报拓文。
她只是轻轻拨动一根线让整个宫廷自己编织出一张网将太子牢牢困在“心虚”二字之中。
权力的游戏从来不是谁喊得响就赢而是谁能让别人相信——你注定会输。
窗外月色渐沉冷苑方向忽有一只信鸽破空而来落在檐角。
柳绿匆匆进来脸色微变:“赵明凰……让人送来拜帖说要见您一面。
” 苏识抬眼眉梢微挑。
那位被软禁多年、骄纵跋扈的贵妃竟在此时主动求见?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沿轻轻一点。
“备轿。
”她起身整袖目光幽深“我去会会这位……不甘寂寞的傲娇大人。
” 夜风拂过宫墙冷苑深处似有低语回荡。
而在那荒草掩映的窗后一道披发跪坐的身影静静望着天际残星口中喃喃: “你若放我儿出禁……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足以颠覆整个皇宫的秘密。
”夜风如刃割裂宫墙深处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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