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李语第308章 刻不下名字的功臣
北境风雪如刀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一骑绝尘而来马鬃染血骑士伏鞍疾呼声嘶力竭: “西境八屯!问社遭袭!林十六等三人被捕!文书带血已在途中——” 风骤止。
众人变色。
诗园高台之上残阳未尽寒意已透骨。
小核桃仍站在檐下手中紧握那把旧木尺指节发白青筋微凸。
她没有动也没有喊只是仰头望天仿佛在等一道雷劈开这沉沉暮色。
可天不语。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中已无波澜唯有冷光如刃。
“他们想用恐惧封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坠地砸出裂痕“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万口同声。
”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识园核心成员齐聚。
有人拍案而起:“请盟首出手!萧玦尚有旧权在手一道密令便可救人!” “不可。
”小核桃斩钉截铁“若靠一个人救我们那新制便从未真正立起。
” 满堂寂静。
她缓缓起身走向墙边悬挂的舆图——那是苏识亲手绘制的《天下问脉图》红线纵横标记着百余个曾发起质询的村落。
指尖划过西境八屯的位置顿住。
“我们要做的不是求救。
”她一字一顿“是反问。
” “我提议发动全国‘一日同问’——同一时辰万人齐问:何为煽动?何为正义?并将答案写于白布悬挂街头不聚众不喧哗只问。
” “这是要逼朝廷正视民意?”有人低声问。
“不。
”小核桃嘴角微扬竟带一丝锋利笑意“是要让天下人明白提问本就不需要许可。
” 三日后清明。
晨光初破云层万籁俱寂。
可就在卯时三刻自江南水乡至北疆荒原自市井巷陌到村野田埂无数块白布悄然升起悬于门楣、树梢、桥头、墙头。
无人聒噪无人呐喊。
只有风拂过布面掀起那一行行墨字—— “我说真话=煽动?” “孩子问税=犯罪?” “你们怕的到底是乱还是被看见?” 京城朱雀大街一夜之间素白如雪。
千百条白幡随风轻扬宛如无数亡魂执言又似万千生者觉醒。
百姓驻足默读官差踟蹰不敢上前。
因无一人违法。
皆依《问策科则》合法提问。
宫城深处一座久未启用的旧楼之上萧玦负手而立玄袍如墨目光穿透晨雾落在那漫天素白之上。
他身后幕僚低声道:“各地报来同问者逾十万京中八成坊市挂幡……府衙至今未敢收缴。
” 萧玦未答。
良久才轻轻开口嗓音低沉如古钟回响: “她当年在宫里也是这样……用一句话撬动整个王朝。
” 他记得清楚。
那是苏识第一次当众质问户部尚书:“若百姓饿死算不算失职?” 一句话满殿哑然。
一句话掀翻三省六部暗账。
如今这股“问”之风终于从深宫蔓延至天下。
压力如山崩般压向朝廷。
御前会议连开三日主审官员换了五轮最终不得不宣布:开庭公审地点设在京兆大狱外广场允许百姓旁听。
法堂当日人山人海。
小核桃一身素衣步入不带辩词不携证人只捧一册泛黄古籍——《尚宫局旧规》。
她径直走到中央当众翻开一页朗声道: “天启三年宫婢三人私议膳食克扣定为‘妄言宫禁’杖毙于西角门。
” 她合上书再取出一本崭新律典——《民评官法》。
“今日条文第七款:公民质询政务受律保护不得以言入罪。
” 两书并置案上一旧一新一死一生。
满堂肃然。
主审官额角渗汗欲言又止。
小核桃抬头目光如炬:“若昨日之罪可杀三人今日之问为何不能赦三人?若制度已改请以行动证明;若不敢改请先烧了这本新法。
” 全场死寂。
风吹幡动远处传来孩童诵读《百姓问录》的声音:“问题不该被烧不该被埋……” 一个时辰后判决下达:林十六等三人无罪释放。
人群爆发出沉默的欢呼——不是呐喊而是千百双手同时举起白布如同举起了新的天幕。
识园胜利了。
但没有人笑。
归途马车上夜色深沉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声响。
林十六坐在角落一身粗布囚衣未换脸上仍有鞭痕。
她一直沉默直到马车驶出三里才缓缓低头解开包袱。
火光映照下她从中取出一块焦黑木牌。
边缘粗糙显然是用烧火棍在狱中一点点磨刻而成。
她没看别人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几道深深的刻痕仿佛在确认某个誓言是否还活着。
木牌上只有一行歪斜却有力的字—— “如果我不在了请替我再问一次。
”北风卷着雪粒拍打车窗马车在暗夜里颠簸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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